林棠看着那砚台的目光渐渐收紧。
这么大的砚台，砸自己头上就算力道再怎么注意，也是会疼的。
林棠在心中仔细的想着，自己要如何动作。
高高拿起，看起来重重砸下，但在距离自己脑袋一指头的位置，猛然减速，然后用手指在不备注意的时候，垫住。
这种事情林棠之前是做过的，不过如今已经太久没有做了，不知道手生了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林棠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这是逃生的好方法，否则看陆辰现在这个样子，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结出来的肯定不是好果子。
下定决心后，林棠上前，直接伸手抓住了陆辰桌子上的砚台。
“大人，这个事情我就不应该知道，如今是大人您的心头大患，不如，就让我死了吧！”
说着，林棠十分悲壮地抬手，将砚台朝着自己的脑袋就砸了上去。
“哎？！”
随着陆辰一声惊呼，林棠感觉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大人……”
“你这是做什么？！”陆辰道。
看来是大人不想让我死，还算是有点良心。林棠心里想着。
下一秒，只觉得脸上似乎是下雨了。
……
砚台上的墨，靠着陆辰阻拦的这个动作，正好全部飞溅到了林棠的脸上。
还没反应过来的林棠只感觉自己脸上有些星星点点。
唾沫星子？
林棠一愣，没想到陆大人竟然也有这样出丑的时候？
她有些想笑地抬眼看向了陆辰，却见对方脸色果然极其不自然。
虽然他明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嘴角那个微微的调整林棠还是看得到的。
他害羞了！他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陆辰还有这样羞赧的时候，他这尴尬的笑容，可真是好笑。
林棠心里想着，也有些想笑，但考虑到对让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自己小命还在人家手中，切记不可以再出事端。
林棠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只是伸手将自己脸上的丁丁点点抹了一把，快速放下了手。
原本是想着替陆辰着想，缓解他的尴尬，谁想到这个男人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他竟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大人，您……”
“没，没什么，我想起以前的一个事情，和你无关，没什么。”陆辰摆手解释道。
“嗯，好的大人。”林棠应声，陆大人果然会狡辩，他估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才用笑声来缓解尴尬。
“这件事情我都知道了，巡抚的事情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可以再查了……”
陆辰最后絮絮叨叨叮嘱了很久，这才放林棠离开。
看着那扇门打开，再关上，最后，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溶溶月色中，她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
已经走远了，陆辰起身看向窗外，目光有些停滞。
这突然而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消化不了。
如果林棠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的事情似乎又有了转机。
之前自己从淮州的几大家族中一一排查，最后发现都不是，已经进入绝境。
没有想到，原来是自己落下了一家，一个在自己离开淮州的日子里，突然销声匿迹的家族。
巡抚所在的白家。
为什么自己打探巡抚的底细，却完全不知道他家曾经和淮州有关系呢？
没有任何的消息，那很可能就是……
这原来的消息被刻意抹去了。
陆辰感觉自己心中有一团火，此刻烧得他整个人都是一种亢奋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兴奋到几乎要眩晕。
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等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如果自己的推测是真的，那如今根本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是十足十的坏消息！
如果当年自己母亲的事情和白家有关系，以白家如今的权势，自己一个知府，又如何能撼动他？
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这种周而复始的无力感瞬间击得粉碎。
“幸好……”他看着桌子上的砚台，低声呢喃道。
那个热烈张扬坚韧生活的姑娘，她的生活是纯粹的，虽然她忙碌辛苦，也没有什么钱两，但她的眼神是欢快的，她对生活至少是有希望的。
自己怎么可以去毁了她？！
如果对方真的是巡抚白家，那自己的这条路便是更加凶险了。
但为了自己的母亲，就算是凶险百倍，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因为这，是他做现在这一切的缘由，他心里清楚，自己如今的这些，都是为了这一个事情，无论自己做的好事也好，下三滥的手段也好，他都不后悔。
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事，如果牵连到了她呢？
陆辰将旁边的方巾拿起，漫不经心地擦着桌子上遗留的墨点子。
景历去送林棠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陆辰一个人的声音，他的呼吸声浅浅的，他默默擦着，几乎没有声响。
这是一条可能没有尽头的路，也可能是一条尽头是绝路的路。
自己可以为了母亲义无反顾，可……
一旦她与这件事情有了半点瓜葛，甚至只是一个知情者，那么，以自己对那位巡抚白大人的了解，一旦东窗事发，自己有失，那么林棠必定也跟着必死无疑。
他手一顿，忽然感觉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慢慢倚着椅子，看向了窗外。
外面一团漆黑，看不见任何的希望。
他是从绝望中爬出来的人，能再遇见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根本就不应该动这个贪念。
“大人，林姑娘已经回去了，今天可真冷啊，风真大，明天肯定也是冷的。”景历从外面回来。
“起风了？”陆辰问道。
“是啊大人，不小呢。”
“明日……”陆辰心中一紧，可还是继续说道，“你要替本官走一遭，备好钱票，让他誊抄一部分卷宗，记住，千万不能被他察觉到你的身份。”
“大人您又要查卷宗啊，之前不是已经都查完了吗？您是担心有纰漏？”景历提醒道。
“不，这次要查的世家，是白家。”
陆辰缓缓道，“务必小心，否则你我将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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