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姜宝玉来了，水漓歌才终于拭去双颊泪水，虽仍有难过，但她紧闭双眼，不叫泪水落下来。
平静了片刻后，她再抬起头来时，就已经又是姜宝玉从前印象中的那个傲视一切的皇后了。
但姜宝玉知道她是在强撑，从她因为刚才哭得太用力而在不停颤抖的身体就能看得出来。
但这并不表示，姜宝玉会为此退让分毫。
“臣听说赵氏是在意图刺杀娘娘时才被皇帝的人就地正法的，娘娘竟还如此善待，操劳她的后事，但凭赵氏品行，实在配不上娘娘这番深情。”
听姜宝玉贬低赵氏时，水漓歌的眼尾下意识抖了抖。
但她还是忍住没哭，轻轻勾起唇角道：“本宫其实一直很好奇，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让你区区一个七品女官，竟敢如此与本宫说话，不，从你还是小宫女，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在本宫面前就是这般模样，不卑不亢，不知死活。”
水漓歌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但听在人耳朵里却是满满的威胁。
弄得姜宝玉差点以为水漓歌要将赵氏伏诛一事怪罪在她身上，特意找她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要没有她在赵氏身上下毒，今晚上赵氏大约不会死。
但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的求生欲。
姜宝玉这会儿脑子转的飞快，立时垂头想要解释，可水漓歌下面的话却直接叫她安心了。
“可是本宫就喜欢你这个样子，所以本宫从不怪你，因为是本宫给你释放的信号，让你觉得可以在本宫面前肆无忌惮。”
水漓歌说着，又努力将唇角加大了一些弧度，但姜宝玉知道她越是这样，就越是在努力掩盖心里的伤痛。
“本宫对芸沫也是一样的。从小本宫就当她是家人一般看待，她犯了错，本宫包容她，她伤害了别人，本宫尽力去弥补，即便她三番五次要害本宫，本宫也不怪她，本宫责备自己，因为是本宫给了她纵容，让她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娘娘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姜宝玉有些听不下去了，纵然水漓歌在她面前展现了光荣母亲一般的伟大，但看在她的眼里竟是只有一句话。
“慈母多败儿。”
虽然用在这里似乎并不恰当。
水漓歌皱了皱眉，知道想让姜宝玉过了心里这道坎儿，不会那么容易，于是她屏退左右，只留林蜜和姜宝玉二人在侧。
不知为何，姜宝玉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退去，便又开始有了疑心。
没办法，方才她一人与赵芸沫和苏蝶儿斗智斗勇的情景还犹在眼前。
林蜜可是比苏蝶儿还要厉害之人，而且她还没中毒。
要是待会儿皇后想要对她泄愤，她恐怕不消一息的工夫就能被秒到渣都不剩。
“娘娘，我这边是不是也得留个人在场，您要是信不过别人，叫水寒舟进来也成，他这会儿就在外头——”
可姜宝玉一回头，竟然瞧见水漓歌给她跪了。
姜宝玉目瞪口呆，登时大脑一片空白，想上前去把人扶起来，又觉得自己不够格，干脆也跪下了，水漓歌给她立跪，她便直接趴在了地上。
“使不得，娘娘您这是做什么？传出去臣还能有小命了么？”
谁知水漓歌却命林蜜将她扶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宫听说子不教父之过。芸沫她是孤儿，自小被赵乾明卖到神都赵氏，给赵家招子，赵家上下，虽有主子的身份，但赵家上下竟无人把她当人看。
我俩相识后，我便是她的姐姐，她的父母。
她对你姜家做下了不可饶恕之事，虽人已伏法，但本宫深知这无法弥补你们万分之一的伤痛，所以你便收下本宫这一拜吧，本宫代她向你道歉，向你们姜家道歉。”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林蜜已在旁边哭成个泪人儿，几次想要把水漓歌拉起来，水漓歌却将她推开，继续对姜宝玉说道：“你若还觉得不解恨，便干脆锤本宫几拳，再不解恨，便多锤几拳，本宫绝不怪你！”
姜宝玉没有想过水漓歌会做到这个地步，她整句话里，没有一句让姜宝玉原谅赵芸沫，她是真正地在替赵芸沫赎罪，想要让姜宝玉解气。
可姜宝玉又哪能当真做这种不懂事儿的人，“娘娘用不着如此大包大揽，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该娘娘承受的，臣自也不会找娘娘讨要。臣只想请娘娘回答两件事情。
第一件，当日我姑婆来与娘娘禀明真相，您说让她回去等消息，您当时到底是如何想的？
第二件，赵氏对我姑婆所做之事，您到底知道不知道？”
“本宫——本宫——”
不知道水漓歌要对姜宝玉说什么，但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就直接晕过去了。
方才赵芸沫死在她眼前，她已是伤心欲绝，这会儿下定决心在姜宝玉面前谢罪，更是叫她心力交瘁，她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了。
林蜜立时给她做了急救，将人扶上榻去。
姜宝玉也是吓了个半死。
要是让皇帝知道水漓歌是给她下跪的时候昏过去的，皇帝不得把她小命除了，老巢端了？
以后她连水寒舟都没脸见了。
亏得林蜜医术高明，点了皇后的安神穴位，让她好生歇下，又命人进来在一旁伺候着。
她自己则看向姜宝玉，叹着气说道：“今日娘娘太过伤心，一时失态吓到了姜掌衣，还请你见谅。就由本官送姜掌衣一程吧。”
这话听起来有些瘆人，但姜宝玉观林蜜神色，又不像是要去做恐怖的事儿，于是她便斗胆应下，由着林蜜送自己出去。
一直到出了惜花宫，到了僻静地，姜宝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琢磨着要是林蜜当真要对她下手，她就大声喊水寒舟，这小子说过他会在外面等着的，这会儿也不知道人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想象中的事儿根本没有发生，林蜜竟然把刚刚水漓歌没回答的事儿，替她回答了。
“当初姜老尚服来说姜典衣是失踪不是亡故之后，娘娘便第一时间派人去查了，原本想找到了姜典衣给姜老尚服一个惊喜，不想人还没找到，姜老尚服竟然不在了，这件事也是娘娘心里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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