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骨瘦如柴，邋里邋遢，穿着大靴子，头发又脏又乱。
“我之前见过他们，做哥哥的甚至违背胸前那条十字架的戒律，到处招摇撞骗，只为凑足妹妹回家的盘缠，”她告诉两个刺客，接着对白牧说，“假如他们问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说‘夜莺’便好，否则他们会向你挑战。你要不要买点蛤蜊？我的牡蛎卖完了。”
“我没钱。”白牧说。
“他没钱，”金发刺客嘲弄。他的黑发朋友咧嘴笑笑，操起布拉佛斯语又说了些什么。“我朋友泰洛很冷，亲爱的神父朋友，把你的斗篷给他吧。”
“别脱斗篷，”推车的女孩道，“否则他们接下来会要你的靴子，用不了多久，你就光着身子了，甚至连你身旁的妹妹也不例外。”
“太吵闹的小猫儿会被淹死在水里哦。”金发刺客警告。
“有爪子的就不会。”女孩左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跟她一样细瘦的匕首。叫泰洛的对金发刺客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互相窃笑着走开了。
“谢谢。”他们离开后白牧对女孩说。
她的匕首消失了。“在这里，只要你出门佩剑，就表示别人可以向你挑战。你想跟他们打吗？”
白牧摇了摇头，艾尔丝汀却朝前迈了一步，她缓缓抬起头，鎏金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女孩。
“我想刚才猜错了，你们看起来可不像是兄妹。”女孩朝推车比画了一下，其远超她年龄的阅历直接让白牧当场愣住，“你们是不是连这种事也做过了？不愿回答也没关系，这混账世道谁还没有几个小秘密呢。”
她从平板车上掏出几个品相不好的商品。“你想吃，就把最后一点蛤蜊吃了吧。现在天快黑了，没人会买。你们来这里是要坐船去七子教廷？新任圣女梅菲尔大人正代行病重教皇权力，与枢机院主教们争锋相对，圣殿骑士团长欧提斯大人率领的十字军遭遇龙崖堡公爵伏击伤亡惨重，现在教廷可热闹了。”
“只是随便逛逛。”白牧拿起一只烤熟的蛤蜊，一口吞下。“我们顺道在这里买点东西。”蛤蜊味道很好。他又递给艾尔丝汀一只。
“刺客们从不理会没佩剑的人，连泰洛和渥贝罗这样的骚骆驼也不例外。”女孩露出无暇的微笑，友善地提醒白牧。
“你是谁？”看着女孩从一开始就和老师勾勾搭搭的，艾尔丝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放逐之辈。”对方有股鱼腥味。“我以前有名有姓，但被剥夺了。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猫儿。你们呢？”
白牧连忙接过话来，“我们的姓名就更微不足道了，如你刚才所说，只是一对来此逃难的苦命兄妹。”
女孩闻言哈哈大笑。
“你会说通用语啊？”白牧问她。
“我父亲曾是娜梅莉亚号的桨手长。一个刺客杀了他，因为父亲说我母亲比‘夜莺’美丽——不是你碰到的那两个骚骆驼哟，是真正的刺客。总有一天我要割他的喉咙，为父报仇。船长说娜梅莉亚号不需要小女孩，便把我赶下来。布鲁斯科收养了我，给我一辆推车。”
说着，她抬头看他，“你要在这里买什么？”
“一些生活必需品，据说这里会很便宜。”
女孩怀疑地斜睨他。“每一个陌生访客都这样说，你们不会也是来买生铁的吧？科斯最近老抱怨说领主大人查得严，手里的铁堆积太多，急需一位信得过的阔绰买家。”
你知道的太多了，白牧想说。记得自己出发以前，便从龙岛派出的密探那里得知，如今罗恩的各个大领主纷纷高价收购生铁，用来锻造武器，为争夺地盘做准备。
而篡位的龙崖堡公爵一点也不担心治下的领土发生动荡，甚至默许了这一行为。
或许他根本无暇顾及表面上的一众臣子，七子教廷的十字架东征已足够让他焦头烂额。
内忧外患，局势不稳，这恰恰是帮助公主用来反攻叛军的好时机。
但这些跟推车的女孩没什么关系。“你说认识一个卖铁的贩子......”
“他叫科斯，”女孩重复，“他在快乐码头，正要跟‘水手之妻’结婚。”
“结婚？”
“她只跟与她结婚的人上床。”
“快乐码头在哪？”
“戏子船对面。我给你带路吧。”
“我认识路。”白牧刚刚经过戏子船。机不再来，一定要尽快找到这名贩子。“我们得走了。”
白牧领着艾尔丝汀在湿滑的鹅卵石路上奔跑，那是一段很长的路，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喘息，黑色教袍在身后飘荡，喇喇作响。
他边跑边和艾尔丝汀紧紧挨近，少许几个行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一只猫人立起来，冲他“嘶嘶”叫嚷。
到达戏子船时，他已经脚步不稳。快乐码头就在街对面。
他冲进去，还在面红耳赤地喘粗气时，就被一个独眼女人抱住了脖子。
“抱歉，”白牧拒绝她，“我不是为此而来。”
女人用布拉佛斯语答了一句。
“我不会将布拉佛斯语。”情急之下，白牧用七子教廷的高等龙语说。
蜡烛燃烧，火炉劈啪作响，有人在拉小提琴，他还看到两个女孩手拉手围着一名红袍僧跳舞。
独眼女人扯开衣襟，并露出妩媚的笑，想要投入白牧的怀抱中。
下一刻，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胳膊，痛得她叫喊起来，戏子船瞬间变得无比寂静，舞女与寻欢作乐的客人纷纷将视线聚焦在那名身穿白斗篷的少女身上。
在摇曳烛光映照下，那双鎏金色眼睛不含丝毫感情，如同烈焰燃烧，让目视者不约而同垂下目光，害怕被那火吞噬殆尽。
独眼女人哀嚎着被牵引离开了白牧的身边，随后瘫倒在地，抱着双臂浑身直哆嗦。
一个精瘦的矮个子突然走上前来，舔舐着手中的匕首，向这对来者不善的男女说：“来找茬的？或者是谈生意？”
“后者。”白牧轻声道。
生铁贩子科斯冷笑了一声，收起匕首对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船内瞬间被腾空，只余下三人。
海浪拍打礁石，倒映出一轮钢铁月亮。
推平车的女孩一边吃着蛤蜊，一边饶有趣味地观看着那条戏子船。
眼看猎物上钩，她突然伸展出薄如蝉翼的翅膀，体形迅速变化，最终显露出婀娜别致的少女身姿，腾空而起，只是眨眼间的工夫，便消失在银白月光之下，再无处寻觅。
她正是之前与白牧相遇在沃塔克镇上的安德森领主身旁盟友，赫赫有名的强盗头头，蒙面精灵少女——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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