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轩然大波，举朝哗然，雁州一案甚至都没有定论，就在无声无息中画上了句号。
白小也多少有点感概，感叹于昭庆帝的老辣，也感叹于世道的艰辛。
太子做下如此惊天的大案，昭庆帝为了皇族的颜面，对案子提都未提。
小朝会接连开了三天，昭庆帝走马灯一般地传诏朝中大臣，终于抵住皇后亲族的压力，宣诏废黜太子。
而理由却是，太子御下不严，致使兵部、雁州军、都察院，多个衙门军司，出现贪腐现象，实在不能作诸皇子的表率，降为公爵，另其搬出东宫，长居府中反思自省。
至于立哪位皇子为储君，昭庆帝则没有任何表示。
此时最为心急的，自然是郭系，郭孟坤一心想扶十三皇子上位，但选择的时机并不理想。
他的座下有位阁臣进言试探，得到的结果却是，昭庆帝勃然大怒，甚至口不择言，说这是朕的家事，任何人不许再提。
而皇后亲族，自然也不愿看到这一幕的发生，联合清流一派，以十三皇子年幼，陛下尚在壮年为由进行反击。
最终郭孟坤吃了一鼻子灰，回来后细细反思，发现时机不对，自己太过焦虑心急，又转而盯上太子留下的政治资源，进行朝中几个空缺职位的争夺。
又是一场难解地厮杀，兵部因雁州军一案，牵连其中，被挖出谎报军功、暗中截留军饷、明卖军职的罪状，兵部尚书被拿下。
都察院长期被太子掌控，成了太子发声的喉舌，左督御史杨根林，当年作为牵制郭系的棋子，被昭庆帝提拔为内阁辅政大臣，而这回，他显然不再适合留在位子上。
雁州军总兵的位置，已经被武定侯岑伯远得到，其他人便无法再惦记。
这样一来，兵部尚书、左督御史、内阁辅臣，各出现一个空缺，令朝堂猜测不绝，各位朝堂大佬，仿佛杀红了眼，明的、暗的，拿出层出不穷的手段来争抢。
可是郭孟坤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还是未能争取到机会，柳文升被擢升为兵部尚书，同时进入内阁，成为辅政五位大臣之一。
而作为中间派的刑部尚书韩闵，被调往都察院，出任左督御史一职。
刑部留下的空缺，由另一位中间派，京兆府尹调任。
最终，以柳文升为首的清流派，成为最大的赢家，隐隐有取代太子一系，与郭系分庭抗礼的苗头，或许，这也是昭庆帝希望看到的局面。
.......
内城，柳府。
“恭喜世伯！”
白小也拱手抱拳，笑嘻嘻地向柳大人道贺。
柳文升摆摆手，笑着示意白小也坐下，出言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究竟是福是祸，实难料定。”
“内阁五位大臣，他郭孟坤一系，就占了三位，而礼部尚书曹企隆，早已年迈，太子被废后，他更加不愿掺合其中，世伯我处在夹缝中，难呐。”
白小也笑意却依旧未减，出言道：“陛下不会看着这种局面不管的，太子倒了，下一个要削的，便是郭家。”
“这个时候，他郭家安安分分倒还好，若是敢胡乱惹事，正好给了陛下收拾他们的口实，郭孟坤并不蠢，他一定会看明白这一点。”
“因此侄儿料定，世伯想在内阁打开局面，并不会遇到太大阻碍，真正困难的，是长远的几步棋。”
柳大人闻言，眼中多了几分欣慰，开口道：“到底是老师的孙子，如此年轻，看问题便能入木三分，不错，不错。”
白小也笑着道：“侄儿可不经夸，世伯谬赞了，这些都是跟着您耳濡目染。”
柳大人轻轻笑道：“方才你说长远的几步棋，这又是何意？难道你已经开始为以后谋篇了？”
白小也点点头道：“不足以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足以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侄儿以为，现在真正的时机已到，到了需要长远布局的关口。”
柳大人眼中突然闪过异彩，口中喃喃复述着白小也这两句话，心中却是由衷感到震撼。
好个小子，年纪不过二十二岁，官阶堪堪五品，还是武职，这就要指点江山，以谋全局万世了，端的可怕！
口中追问道：“说得好啊！你有何高见，此时尽可以畅所欲言。”
白小也面色一正，道：“侄儿以为，待过了这一段平稳时期后，陛下一定会借世伯您的手，打压郭系，但权力未必会交到您的手中。”
“陛下经过太子一事后，一定会吸取教训，连自己的儿子都靠不住，那就更不会仰赖朝中大臣，但事情还是得下边人来做，他又不会把权力收得太紧。”
“因此，侄儿认为世伯应当主动示弱，抓大放小，避重就轻，与谁争权，都不要与陛下争，这样，反而会得到更多信任。”
柳文升点点头道：“有道理，你接着说。”
“最终，朝堂会达到一种局面，那就是两巨并诸强。意思是您与郭首辅，各自领头，势力最大，但都无法形成绝对的压制力，底下还有无数小派系，持中立或骑墙的态势。”
“这时，便是昭庆帝最想看到的局面。”
“世伯如果想破局，有两个人极为关键。”
柳大人眼神微动，问道：“何人？”
“皇后，和八皇子！”
柳文升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吟片刻道：“皇后无所出，太子现已指望不上，但她一定不会甘心，尤其面对郭孟坤的虎视眈眈。”
“她一定会再选择一位皇子扶持，将其纳入自己膝下，这是为将来打算。”
“可是，你为何如此笃定，认为她一定会选中八皇子？”
“要知道......”
白小也笑笑道：“要知道，八皇子并不讨昭庆帝喜欢，人有些木讷，而且还有点神经质，经常口出惊人之语。”
“此外，八皇子出身不好，没有母系亲族相助，不光在皇子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甚至很多朝臣，对他也颇有轻视，认为他绝无治国之才。”
柳大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白小也却道：“这些缺点，在旁人看来，的确对夺嫡没有半点优势，反而是拖累。”
“可是站在皇后的角度考虑，则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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