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穿了一件中式马褂，手中拧着一个热水杯，满头银灰色头发，双目炯炯有神，脸上满是岁月纵横的沟壑。
“这两个娃娃是谁？”老先生看了看两人询问自家老婆子。
“哎，他们不是你的学生么？”老奶奶看看他疑惑的回应。
“学生？我什么时候收两个奶娃娃做学生了，你这老婆子胡说什么。”老先生摆手，自己倒是认真看两人。
杜昀大大方方的给他看，倒是莫聆埋着头惊异的戳着面。
谁能想到杜昀要找的人，居然是她高中时期的门卫大爷！老奶奶可能会忘了她，但是这老头可不会，毕竟每次和齐舷打架，他可是都在场。
“男娃娃倒是长得不错，这个女娃娃，嘶，看着有点面熟”老先生抬起老花眼镜多看了几眼，低着头的小姑娘越看越像当年那个学生。
“我也看着眼熟，说是之前在这附近读书，可能来我这儿吃过几次面，人老了不中用，人都记不住。”老奶奶叹气。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记不住就不记了”老先生皱眉道。
“哎”老奶奶应了一声，站起身“我去给你煮面，我那火不知道怎么总是打不燃，我先去生火。”
杜昀神色微动，眼神闪烁。
“都和你说了要往里面拧才能点燃”老先生也跟着她进了厨房，拍拍她的肩膀，亲手指导老奶奶怎么旋转，怎么用力，老先生耐心的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尝试，直到她学会自己点燃为止。
而后老奶奶高兴的笑着拉面，放面，交上哨子和骨汤，嘴里还念叨“宝铭他不爱吃香菜，记住不放香菜。”
老先生怜惜的看着她。“你自己做一碗。”
老奶奶哎了一声，还是只端了一碗出来，招呼他赶紧吃。
老先生在后面拿了个小碗出来，从自己那碗面挑出大半到小碗里，递给老奶奶，老奶奶笑呵呵接过，显然很习惯这个举动。
老先生也不在意杜昀两人的目光，照顾好老奶奶，让她慢慢吃面，这才问两人的目的。
“你们俩今天到这来有什么事？”
杜昀并未直接挑明自己的目的，而是看向老奶奶“姚教授，奶奶这个情况，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老先生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你是？”
杜昀自我介绍“杜昀，临床医学，对阿尔兹海默症略有研究。”
老先生眯眼“在神经内科这一块我没听过你的名字。”
杜昀看看认真吃饭的老奶奶，是不是有面条漏出，汤汁溅的到处都是，老先生用纸巾给她擦干净手，再让她继续吃。
杜昀手往旁边请，表示借一步说话，老先生犹豫。
莫聆直接端着自己的面坐到奶奶旁边，给她在膝盖上铺上纸巾，低声告诉老奶奶夹不稳可以用筷子卷起面条。
然后自己亲自卷起来示意给她看，慢慢教她，即使老奶奶卷得到处都是，莫聆也没有半分嫌弃，反而向老先生一样给她收拾干净，甚至给她指缝间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继续耐心教导。
老先生默了一下，站起身走到旁。
“说说吧。”
“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起病隐匿的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上以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表现为特征，病因迄今未明。65岁以前发病者，称早老性痴呆，65岁以后发病者称老年性痴呆。”
“奶奶这情况应该是最近两年才发生的吧，记忆轻度衰退，越是最近发生的事越容易遗忘，尽管仍能做些已熟悉的日常工作，但对新的事物却表现出茫然难解，情感淡漠，我想这些先生你深有体会。”
“小娃娃，别说这些理论东西，给我说点不一样的东西。”
杜昀抿唇，直入主题“这些简单的东西，教授你肯定比我懂得更多，那么我便直说了，我在D市有一个自己的实验室，涉及的研究项目便是关于阿尔兹海默症的从分子水平出发进行靶向用药。”
“这个东西早就有人提出相关理论，你们是老调重弹。”
“确实是老调，但是重弹的创造性才是重中之重。”
杜昀和姚老在一旁交谈，莫聆手把手教老奶奶握好筷子，没想到短短两年，那个温和慈祥的老人居然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
莫聆看到她慢慢吃面，陷入回忆。
被人浇了一头一脸的冷水的莫聆，翻墙跑出学校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当她面无表情的路过面店时，被门口的老奶奶叫住。
老奶奶拉她进屋，递给她干净毛巾擦头，找了她女儿的衣服要她换上，免得着凉，出去便给她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吃着热汤面的莫聆第一次流下一滴泪，很快融入汤里，于是每每她下午有空，都会翻墙出来到老人家帮忙洗碗，擦桌子，只为了可以和她坐在一起吃一碗面。
人来世间走一遭，活得再好，也有不顺心的时候，路走的再顺畅，也有坎坷的时候，梦做的再美，也有醒的时候，此间受的苦，必然是为了下一次遇到的芬芳，。
一辈子，看开，看淡，舍得，放下，自然也就少了那么多怨怼，你也能痛快一二。
谆谆教导如同祖母般拉着她说话的人，如今连筷子时不时都拿不稳。
老奶奶突然抬头看她，搅拌的筷子打翻了碗，汤水倒了一桌一地，一小半浸湿了莫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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