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乌鸦叫的格外凄厉，昨夜不知又下了多久的雪，又是一片雪茫茫，但人行的小道已经被打扫出来了。
门外站的人脸被冻得通红，见房里女人开门，瞄了一眼连嘴都冻僵了似的说：“老大叫我带你去餐厅等他。”。
“噢，好！”再裹紧狐皮大敞，春天什么时候来？
先到的沙木尔和余蓢，饭桌上不说话。
余蓢此刻不懂自己的心，为什么再次见到沙木尔，没有特别开心，反而对夫人叶兰有一丝愧疚。
“早啊。”本想挑个挨着沙木尔的位置，但想到云儿，又默默坐远了些。
“前两个月我在这，找到了云儿。”
“云儿？你是说你找到了云儿？！她怎么样，她还好吗？”
余蓢的激动全在脸上，全在猛然起身打翻的瓷碗上。
但沙木尔说的也不是风淡云轻。
“阿木，你跟外面的兄弟去一起吃吃饭吧。”沙木尔要支开阿木。
虽然疑惑和不满，但蓢少爷也点头了，阿木识趣地走开。
“前几个月，刚来到这，巡山的一个弟兄，便在更深的山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云儿，若不是认出她脖子上的玉佩，差点她就被误认为人身鹿头的妖怪，打死了，现在她就在后面的小院里。”
“人身鹿头？沙木尔你在说什么胡话？”
“是真的，我也不信，但你记得我们在哪遇见云儿的吗？”
“十一岁，在南灵寺后山上。”
“是，当时她衣不蔽体，不会说话，我们当是被遗弃的孩子，是你说求将军留下她，还给她起名楚云的。”
“对啊，但这怎么了吗？”
“后来我问云儿怎么从禄王府逃走的，云儿说，她不小心把王府的仆人推下了台阶，那个人竟然摔死了，她就跑了，但是她额头上的角不断的蜕皮长出来，被别人当成怪物驱赶，她害怕地躲进了深山，头上的角不停的生长，她觉得快要死了。”
“当初不是摔倒留下的疤吗？你怎么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什么死啊死的。”
余蓢不是愤怒，而是害怕，他害怕世人都胡说也就罢了，沙木尔喜欢云儿也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
“这是云儿亲自对我说的，她骗了我们，她其实不是人”
这一句话很慢，但如一把利刃，划了两个世界来。
“云儿是一头鹿，偶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孩，遇见了我们，如果不是她人身鹿头的模样，你以为我愿意相信吗？！”
“沙木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山里随便捡了一个人，她说她是云儿，你就信，我们一起长大，你认不出来吗？”
“余蓢，我现在告诉你，只是让你等下见到她不要再提这些刺激她！”
激烈的质疑回以坚定的眼神，余蓢刹时间就如丢了魂，颓然的坐下了。
苏安安此刻羡慕的是被捧在心尖上的楚云，她无论什么面目，在他俩心里都是重要的人。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她。”
屋后一小段路，慢慢看到了一个单独辟出来的小院子。
迎面看见两个人抬了一头野猪，停顿打了声招呼。
扭头好奇的一刻，就撞上了沙木尔的后肩。
“对了，云儿说她逃到深山以后，遇见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告诉她，只要吃够一百个人的灵魂，她就不用死，云儿不愿意，角就一直长，现在我会给她打一些野物充当灵魂，你们少说，知道吗？”
沙木尔言语中的心疼，苏安安听得到，但是“鹿”、“吃灵魂”却让她想起了那只三花猫。
推开门的时候，云儿正在画眉，从镜子里发现了进门的人，一跃而起，欢喜的扑到了余蓢面前，一把搂住了余蓢的脖子。
“蓢！”
云儿，她就是云儿，那个沙木尔苦苦追寻的心上人，那个一直未曾露面的心上人。
她真的如沙木尔描述的那样，粉团的脸，亮晶晶的眼，她笑得真好看，仿佛这世上没有烦恼一般。
但别人传的倾国倾城也是真的，不施粉黛，也美色入骨，是灵动下凡的紫霞仙。
只是她的头上没有角。
“蓢，她是谁？”歪头在余蓢的胸前，看向那个瘦肉普通的的女人，她是和余蓢一起来的吗？
“她是苏姑娘，沙木尔也认识”
沙木尔微微点头，云儿收回了对苏安安的打量。
拉着余蓢坐下，冷茶也倒出了夏天的暖热。
“蓢，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你讲，在这里除了沙木尔没有一个人陪我说话”
“云儿，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我能有什么变化，之后我还想和你和沙木尔一起生活，一起去爬山…”
“好啊，你想去哪，邬州还是东名？”
眼前两个人明明亲密无间，却只字未提云儿的过去和让鹿头人身的故事，
沙木尔嘴角笑着，眼里流出的伤感也同样掩饰不住了。
苏安安都看在眼里。
“沙木尔，云儿想回长京。”
“不行，被人发现，将军府也保不住她，不是吗？”
余蓢被噎住了，如今的将军府若不是靠和王府联姻自保，云儿回去万一被谁传出去，云儿和将军府都只会更糟。
“为什么，云儿想静雅姐姐了，我想回去。”
缠着沙木尔撒娇，黑着脸的沙木尔此刻摸了摸她的额头，
“云儿，你回去，长出角来，会死的。”
“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嘛，你看，余蓢你看。”
那个如玉一般光滑的额头，哪有半分长过角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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