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长说到神明，狼王忍不住插嘴道：“你们肆无忌惮地做坏事，不怕被神惩罚吗？”
军士长道：“诸神是可以欺骗和收买的。假定没有神，或者有神而神不关心人间的事情，那么做了坏事被神发觉也无所谓。假定有神，神又确实关心我们，祭祀、祷告、奉献祭品，就可以把诸神收买过来。
如果我们信了，那我们就放手去干坏事，然后拿出一部分不义之财来设祭献神。如果我们是正义的，诸神当然不会惩罚我们，不过我们得拒绝不正义的利益。如果我们是不正义的，我们保住既得利益，犯罪以后向诸神祷告求情，最后还是安然无恙。”
鹰师吓得瑟瑟发抖，道：“你们就是一群魔鬼，即便死后不下地狱，来世也会遭报应，你们的子孙都会受你们牵连，厄运不竭。”
军士长笑道：“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有灵验的特种仪式和一心赦罪的诸神，做了坏事只要去那里捐些钱财就可以免罪。”
石道人道：“你们真的只是把正义只拿来装装门面，做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就以为可以在生前死后，对人对神就会左右逢源，无往而不利了吗？”
军士长道：“医术、练体方法等等所有的行当都是赚钱之术，做这些事可算是苦事，但是有利可得，我们爱它们并不是为了它们本身，而是为了报酬和其他种种随之而来的利益。
而正义在他们看来可是一件苦事，没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呢？
每个人拼着命去磨练自己的技艺，图的是它的名和利。至于正义本身，人们是害怕的，是想尽量回避的。
所以，我们认为，普天之下，幸福只有干坏事并图谋好名声一途。虽然这很难，但这世界上又有哪一件伟大的事情是容易的？
我非常希望能得到你这样的强者指点迷津，如果您有更好的办法，请不吝赐教。”
狼王道：“你们的部落简直是人间地狱，做事的人得不到好处，不做事的人醉生梦死，不需要别人攻打就会自相残杀，即使不自己奔溃也不会有多大进步。”
李左感叹道：“他说的直白，比某些人遮遮掩掩的人通透多了。
从古代载入史册的英雄起，一直到现在的普通人，就没有一个成功人士真正歌颂正义，谴责不正义，就是肯歌颂正义或谴责不正义，也不外乎是从名声、荣誉、利禄这些方面来说的。
他们不明白正义或不正义本身是什么？它们本身的力量何在？它们在人的心灵上，当神所不知，人所不见的时候，起什么作用？
中原文明社会只不过比他们多打了两个补丁，一个叫‘赏罚督责’，一个叫‘特权合法性’，这是金字塔形权利架构自身天然存在的特权腐败，不消灭等级和特权，做坏事占便宜永远是人们追求的目标。”
军士长如同听到了世界上荒谬的语言一般，问道：“尊敬的大人，你拥有别人战胜不了的力量，却不想从别人那里获取什么，那人们为什么还要追求强大的力量，部落进步的动力何在？”
李左道：“我拥有比别人强大的力量，就不会生老病死了吗？想要天上的月亮就能得到吗？人们并没有因为一两个人的强大就无所不能，原先所要面对的问题一个也没有消失，是一个人的脑子指挥所有人向一个方向去思考这些问题好，还是所有的人都向不同方向去探索好呢？”
军士长道：“这是不可能的，没有领袖所有的人将是一盘散沙。”
李左道：“每个人都不去侵犯别人的权利，大家只合作不相互欺压，这样不好吗？我把这样的社会概括为四句话：有组织，有纪律，无特权，无等级。”
军士长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不过我很难理解你的话。”
石道人听了李左的话，很有认同感，道：“左子说的是无为而无不为的道理吗？”
李左道：“也可以这么说，我唯一知道正确的事就是，多做多错，不做则不错，除了保证每个人必要的生存和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所必须的组织、纪律之外，不索取才能不犯错，这不是因噎废食，而是最大的制度性利己。”
石道人道：“我们商山有一些人持有和鬼族相似的意见，而你和我这一派的宗旨最为近接，并且给了我极大的启发，我希望你有空的时候多来山门走走，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
李左道：“非常乐意，我有空一定去。”
石道人道：“我的宗门非常难找，解决完他们两族的事情，我带你去认认路。”
又对军士长道：“你的这番见识和我们另外一洞的主张是非相似，但我不赞成你们这一套。你有这样的见识，想必不是一个普通人，告诉我，你在族中是什么身份？”
石道人的话令军士长的神情有点低落，“我就是一个普通贵族，这些话原本是我们的羊皮卷上记载的，每个识字的人都知道。但是自从搬到沙漠来后，我们祖先的传统似乎变了，每个军人都必须学习法律，不允许诗人创作流行歌曲。
我们护卫者只能得到吃的，除此而外，他们不能象别的人那样，再取得别的报酬；因此，他们不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去，也没钱给情人馈赠礼品，或在其他方面象那些被认为幸福的人那样随心所欲地花钱。
虽然城邦确乎还是我们的，每个士兵却并不能从城邦得不到任何好处，他们不能象平常人那样获得土地，建造华丽的住宅，置办各种奢侈的家具，用自己的东西献祭神明，款待宾客，以争取神和人的欢心，也不能有金和银以及凡希望幸福的人们常有的一切；我们护卫者穷得象那些驻防城市的雇佣兵，除了站岗放哨而外，什么事都没有我们的份儿。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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